星图金融研究院副院长 薛洪言

  2022年7月，银保监会、人民银行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促进信用卡业务规范健康发展的通知》(以下统称“新规”)，明确对信用卡业务经营管理、发卡营销、授信风控、分期业务、合作机构、消费者权益等多方面进行规范，并要求银行在两年过渡期内完成整改。

“清虚”回稳，提质增效

  就新规而言，最受市场关注的就是对长期睡眠信用卡的相关清理要求，明确向信用卡市场释放出“审慎稳健”的政策导向。新规将“连续18个月以上无客户主动交易且当前透支余额、溢缴款为零的信用卡”界定为长期睡眠信用卡，要求长期睡眠信用卡的数量占比任意时点不得超过20%，超过红线的银行不得新增发卡，并保留了进一步降低占比上限的可能空间。

  长期睡眠信用卡的产生，部分原因可归结为客户的自然流失，但更主要还是由于行业高增时期发卡行的过度营销行为。发卡行通过高信用额度、开卡礼等吸引客户，导致客户在手卡片严重过剩。2010—2021年，我国信用卡累计发卡量由2.3亿张增至8.0亿张，其中，2017—2018年的发卡增速尤为显著，发卡行通过与互联网平台合作实现了信用卡发卡量的激增，两年合计新增发卡2.21亿张，两年时间完成了2016年以前累计发卡量近50%增量。

  发卡量的短期激增严重透支了行业可持续发展空间，也必然会带来睡眠卡占比的快速上升。尤其是疫情期间，社会消费品零售增速快速下降，叠加银行信用卡营销费用投入强度减弱，长期睡眠卡的问题愈发凸显，既浪费了宝贵的信贷资源，也容易加重持卡人借贷负担，并引发不良率提高、套现盗刷频发等问题。

  事实上，自2019年起，银行业便主动放慢了发卡速度，年新增发卡规模逐步下台阶，2021年仅新增2200万张，2022年上半年仅新增700万张。新规的落地将进一步倒逼发卡行提高运营效率，要么通过运营手段激活睡眠卡，要么清理睡眠卡，为新增发卡留出空间。

  从结果上看，前期通过与第三方流量平台合作实现信用卡激增的区域中小银行所受影响更大。这些银行网点数量有限，缺乏全国性运营资源支撑，短期内通过互联网平台在全国大量获客，超出了自身管理边界，导致大量睡眠卡沉积。新规倒逼银行加大睡眠卡清理力度，客观上也会促进行业优胜劣汰和提质增效，产品更具竞争力的发卡行将凭借更优秀的活跃用户占比来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为根除小银行叠加大平台模式带来的管理边界问题，新规针对银行与第三方机构的合作发卡提出了监管要求，明确要求银行业金融机构通过单一合作机构或者具有关联关系的多家合作机构各类渠道获取信用卡申请的，批准信用卡的发卡数量合计不得超过本机构信用卡总发卡数量的25%，授信额度合计不得超过本机构信用卡总授信额度的15%。此次监管出手规范银行与第三方平台的合作，降低了中小银行通过过度让利“采买”流量的空间，有望重塑发卡行与第三方平台的合作关系，更加强调对等合作、互利共赢，引领发卡行和第三方平台回归可持续合作状态。

  此外，新规在资金流向监控、授信额度管理、信用卡分期、消费者权益保护等方面也提出了相应要求，助力信用卡行业稳健可持续增长。

  与此同时，信用卡发展的行业环境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经过几年的快速加杠杆，居民债务负担快速提升，进一步增长空间受限。总量层面，2015—2021年，我国居民杠杆率快速攀升，从39.2%最高增至62.2%，2021年以来，居民部门杠杆率持续稳定在62%左右;债务负担方面，据社科院统计，2020年末，我国居民的债务还本付息额/可支配收入高达15%，高于韩国(12.4%)、英国(9%)、美国(7.8%)、日本(7.6%)、法国(6.5%)、德国(6.1%)等国家，某种意义上，负债已成为束缚消费增长和内需释放的限制性因素。

  2022年，受疫情反复、收入信心下滑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居民部门贷款意愿明显下降，前三季度，新增居民贷款仅为3.41万亿元，同比少增2.94万亿元。与此同时，居民储蓄存款继续保持快速增长，截至2022年11月末，储蓄存款余额117.46万亿元，较2021年末增长14.96万亿元，同比多增5万亿元，增幅创历史新高，“超额储蓄”成为热议话题。

  强监管下发卡行的供给侧约束，叠加居民侧的需求减弱，信用卡“跑马圈地”的高增长时代成为过去，供需双方均回归理性，发卡行不再依赖赔本赚吆喝的所谓爆款产品吸引用户，持卡人用卡需求也会逐步向日常消费场景靠拢，清理多余的卡片和额度。在此过程中，头部发卡行有望凭借规模优势和全国布局建立服务壁垒，市场份额稳步回升，实现逆势增长。

提振市场，扩大消费

  2022年，在新规驱动下，信用卡行业在消费低迷的大环境下持续“清虚”，为2023年的再出发奠定了更坚实的基础。2023年，随着新冠病毒感染调整为“乙类乙管”，政策的重心回到促消费、稳增长，进一步发挥信用卡在促消费方面的作为成为应有之义。

  2022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强调要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尤其提出要大力提振市场信心，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开好局起好步。

  2022年11月，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发布经济展望报告，预计全球经济2023年GDP增速为2.2%，较2022年下降0.9个百分点。受全球经济衰退影响，2023年我国出口大概率负增长;受地产新开工负增长和基建投资高基数影响，固定资产投资也难有超预期表现;疫情防控有序放开后，消费成为“开好局起好步”的核心抓手。正因如此，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

  投资可以刺激，消费却不容易刺激。所谓“牵马到河易，强马饮水难”，对于信用卡行业而言，刺激消费需要多措并举。

  一是依托后疫情时代各类线下消费场景复苏的机遇窗口，融合各类补贴优惠活动，发挥信用卡促销投入的杠杆效应。同时，2023年预计将密集出台促消费政策，消费券有望成为重要的工具抓手，发卡行亦可结合地方消费券，做优惠叠加，借力放大促销杠杆效应。

  二是积极进行产品创新，以2亿新市民为突破口，增强对城市普惠群体的服务力度。信用卡消费设有免息期，具有普惠属性，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适度增加针对新市民等群体的发卡量，既能更好地发掘新市民群体在住房(装修、家具家电等)、医疗、教育等方面的潜在消费需求，也能较好地发挥信用卡促消费的功能。

  三是强化数字转型，持续提升精细化经营水平。经过多年的“跑马圈地”，优质客群的信用卡渗透率处于高位，很多人持有多张卡片，围绕客户消费首选卡定位的竞争将持续进行，倒逼发卡行提高精细化运营水平。策略上，发卡行应通过内外部大数据分析把握客户消费行为和习惯，制定针对性运营策略和权益体系，并联动场景和渠道打通断点堵点，构建体系化、数字化的精细化运营能力，持续拓展高质量发展空间，提升持卡人用卡体验，助力消费复苏。

  四是围绕支付属性对信用卡业务再定位，提升信用卡对客户综合资产负债的撬动功能。信用卡兼具支付和信贷属性，虽然受居民杠杆率制约，信贷属性增长潜力趋弱，但随着居民消费持续升级，支付属性将迎来更大的增长空间。信用卡支付能够打通客户的资产和负债，叠加第三方场景成为很多银行打造差异化服务体验产品平台的手段，甚至成为银行连接部分持卡客户的唯一途径。发卡行可转变信用卡运营思路，将信用卡视作高黏性的零售客户入口和管理平台，以此为支点撬动全行零售产品交叉销售，在此过程中实现对客户资产负债的高度绑定，并同步完成对信用卡业务的再定位。